傅淮希哑然，半晌后妥协似的开口，“你不是要我陪你聊天吗？”

方从缘这才强打起一点劲，歪头看他，眼眸澄澈如水。

“可是我们能聊些什么呢？”她小声嘀咕，合上的眼眸不自觉间睁开了，看上去总算不那么憔悴了。

傅淮希：“……”

他也不知道两个介于陌生与相识边缘的人应该要聊些什么，他并不是一个善言的人。

大多数情况下，他甚至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。

气氛又静了下来。

方从缘扯了扯嘴角，试图找一点点话题，“傅三哥，你是不是很喜欢冲浪啊？”

“还行。”

还行算是哪门子的回答，方从缘微叹了一口气，百无聊赖的继续引诱他，“那你为什么喜欢冲浪呢？”

不待傅淮希回答，方从缘俏皮的眨巴了下眼睛，“让我来猜猜看，你是不是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？”

她不避讳的望向他。

此时云端的落日静静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，在她的面庞上遗留下些许朦胧的光晕，恍惚中像是夜霭里模糊的暗流。

傅淮希与她对视的双眼很快就败下阵来。

他摇头，“冲浪能让我感觉到时间的流逝。”

方从缘缄默不语，只是眼里闪过些许疑惑。

居然是时间的流逝吗？真是出人意料。

也许是她的目光太纯粹，傅淮希不自觉地想说得更多，“掌握冲浪的技巧也许需要数月，或者数年，可是在大海中等待浪起的那个瞬间，你只有几微秒的反应时间。”

“海浪游走的速度在加快，可是时间的流逝会变得缓慢，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你去珍惜，因为，也许在你意识到之前，它就已经结束了。”

方从缘蓦地怔住了，好像眼前的人已经超脱出了他那层“富家子弟”的虚幻外壳，而把最真实的自己融入到了现实社会中。

话一旦开了头，要接着说下去顺理成章。傅淮希索性曲膝蹲在躺椅旁，使得她不必再用一种仰望的姿势来看着他。

他继续说，“无论在浪起的时候你有没有做出最漂亮的一击，海浪都已经消失了。这个机会并不容易等到，所以你必须要确保自己足够强，这样才不会有错过。”

“你能明白吗？”

傅淮希挑眉看向她，极轻的问话近乎于在倾诉，而并不是指望能在方从缘这里得到什么回答。

方从缘仍然配合着点了点头。

海上扬起透明的风，天边飘着肥美的云，岁月忽然变得悠长而平静。

十分钟后，斯克托尔医生还是没有及时出现，高扬和郑岚却忧心忡忡地赶过来了。

腿上的伤口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缓冲，又开始慢慢渗出血渍，伤口中还残留着海底的砂石等污渍，使得淌出来的血液是黑红黑红的，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却是方从缘的脸。

惨白如纸，连唇瓣都看不见丁点血色了。

落在她伤口上的目光有一瞬的呆滞，高扬没想到方从缘会伤的这么重。

看到他俩过来，方从缘尝试着挪了挪身子，想撑起身来同他打个招呼。这个动作显得异常艰难，她甚至倒抽了几口凉气也没能完成，最后只能回以一个抱歉的笑容。

“缘缘……”胸腔中迅速积蓄起了难受和心疼，高扬倾身蹲在她身旁，一声“缘缘”喊得异常温柔，如同情人间的呢喃。

粗粝的手指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摩挲而过，滑过眼角的时候，方从缘一直隐忍着的泪水再也压制不住，簌簌而下。

“扬哥。”

“我在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