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……他知道林月泉是带着目的接近的,怕她小小年纪识人不明,吃了亏。
又或者,他分明有心提醒过,她却完全当做耳边风,根本不放在心上,见了林月泉仍旧不躲开,平日里看着怪机灵的一个丫头,却这样糊涂,怎么叫人不生气呢?
他还不是因为她大哥。
要不是看在温长青的面子上,他才懒得管她跟谁说话跟谁笑呢。
陆景明揉了揉眉心:“这么说来,倒是我的不是了。”
温桃蹊忙蹲身下去:“自然不是,陆掌柜也是好心提醒我,林掌柜于我而言是外男,我父兄都不在,我自然不该与他说话,诚然,陆掌柜你也一样。”
她一面说,一面已经做完了礼,站起身来:“我告辞,你们慢慢聊。”
人家把话说成这样了,林月泉只能乖乖的把路让开。
陆景明是叫她抢白了一通的,虽然不晓得这小姑娘脾气又从何而来,但她的确是上头了。
要放在平日,他一定呛回去,先前几次同她斗嘴,也是极有趣儿的。
不过林月泉在,他就收了那份儿心思,也往侧旁一让,又叫身后的明礼:“你送三姑娘回她姐姐身边。”
林月泉一眼睇过去,明礼已经欸一声应下来,跟着温桃蹊走了。
这不是防着谁,这是做给他看呢。
林月泉双手环在胸.前,好整以暇的看他,等温桃蹊走远了,才扬笑问他:“你看上温三姑娘了?”
陆景明觉得头疼起来:“我看她大哥的面子上,自然拿她当半个妹妹。你于她而言是外男,这话我说错了?”
“你对人家来说,就不是外男了?”他嗤鼻出声来,“没听见温三姑娘是怎么说的?”
“这个年纪的小姑娘,大多是不服管教的,尤其是家中父兄娇宠的,我家里的妹妹也这样。”陆景明不以为意,耸了耸肩,“她觉得是就是,我又没非要上赶着同她亲近,倒是你——”
他把眼一眯,原本有些混沌的眼神,此刻清明起来:“从席上辞出来,就是找她来的?”
林月泉的确是为了找温桃蹊才借故辞出来的,但是这些跟陆景明……
他笑着盯回去:“跟你有什么关系?你是她哥哥吗?”
说话带刺儿,不是他一贯的做派。
“我应该劝过你,适可而止。”陆景明沉下脸来,显得格外严肃,“你现在在歙州的生意也算不错,不管是香料铺子,还是茶庄,都很好,你到底想要什么呢?”
他说着又摇头:“数年不见,我真的不太看得懂你——还是说,从一开始,我就是不懂你的?”
林月泉面不改色,丝毫没有被他这几句话影响到:“人是会变的,又或者,人心不足?我也跟你说过,我们两个不一样,你理解不了我,再正常不过,至于我想要什么——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了吗?”
那股怒意腾地一下被无限放大了。
胸中剧烈燃烧的那团火球,一下子炸裂开,火星四溅,几乎把他整个人烧着了,从内而外的,煎熬着,折磨着。
林月泉要的,是温桃蹊。
“我警告过你,别去招惹温家,你就非要自己找死?”
可林月泉脸色倏尔阴冷:“找死?也对,招惹了温家,不就是自寻死路吗?”
他仰面望天,声音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,连同他这个人,都不过是行尸走肉,没有感情,没有温度,他在张嘴说话,但那都是毫无波动的字和句,从他上下嘴唇间溢出来,飘进人的耳朵里,很快就消散了。
“温家这样的人家,谁招惹了,下场是不是只有不得好死?”林月泉又收回目光,重落在陆景明身上,眼神空洞,“也不对,只有我,我们这样的人,招惹了,才不得好死,你想警告我这个吧?”
陆景明觉得他很古怪,像是中了邪,疯魔了一般。
他突然想起来温长青。
温长青说起世仇家仇的时候,是有所隐瞒,也刻意回避闪躲了的,那天他为林月泉而来,说起这些刻意闪躲,所以林月泉和温家,的确很有可能是有血海深仇的,只是他派了人到林月泉家乡去查探,这么长时间过去了,也没什么线索。
到底是过去了太多年,再加上他和家里又闹的并不太愉快,一时也无法得知,父兄究竟有查出过什么,才对林月泉那样排斥。
难道这一切,从一开始,真就是个弥天大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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