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鹤声微微蹙眉,唯恐惊醒了榻上的小姑娘,起身,帮秦晚妆掖好锦被,走到窗边想把窗子掩上。
微凉雨丝打在小少年苍白的脸上,他低头,清瘦瓷白的指节收拢,握成拳抵在唇边,微弱的咳嗽声接连不断响起来,江鹤声怕吵醒那只娇贵的小甜糕,掩了窗,阖上门走出去。
方才把门闭上,楼角的悬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湿漉漉的雨水滴在木阶上,江鹤声微掀眼帘,看见个头戴帷帽的年轻姑娘。
她手裏抱着几卷竹简,大抵是跑得太快,这会儿扶着檀木书架,俯身低头,喘得上气不接下气,素白的帷布被雨水打湿,贴在她的脖颈上,显得有些狼狈。
“施姑娘。”
江鹤声瞧着她,微讶,嗓音清清润润的:“为何赶着这时候过来。”
施青青听见太子的话,抬起头,斟酌了两番,道:“今日翻阅医术,偶有所感,故而敢随少师大人进宫。殿下……殿下可听说过线蛊,线蛊种入血脉,起初毁人心智,待中蛊者心性全无,便可纵人成偶。”
“哗啦啦——”
青枫招摇,枝叶在雨裏乱甩。
“有所耳闻。”
江鹤声垂眸,不知想起什么,倏尔温声笑笑。
施青青又道:“殿下先前意识昏沈,记忆混淆,咯血,大多是因着线蛊的缘故,只是,线蛊生于海外诸岛,在济朝并不多见。”
她看着江鹤声,有些疑惑:“宫中为何会出现线蛊,这种阴邪的东西,早该在济朝绝迹了才是,殿下知道是何人害您吗?”
“嗯?”
江鹤声听着她的话,怔怔望文绮臺外簌簌的风雨,那双漂亮的眸子染上少许茫然。
丝丝寒意自下而上渗入骨骼。
半晌,他回过神,又笑,眉眼轻弯,却没应施青青的话,只是取出银丝锦帕递给她。
“此事不必告知阿桥。”
小少年的声音清清雅雅,对着女郎中轻轻颔首:“多谢姑娘。”
“这是小姐吩咐的,奴自当尽心。”施青青开口,她正要说治病的法子,只见太子俯身捡拾起素白的纸伞,行姿疏淡,走下悬梯出了文绮臺。
文绮臺外,尚下着瓢泼大雨。
绵长的宫道上,雨水溅起,打湿了霁色长衣。
太子殿下撑着素白纸伞,走在朱墻边,梨枝探出宫墻,梨花簇簇拥在枝上,如白玉般精致,被雨打得歪斜了,簌簌飘到纸伞上。
“太子殿下。”寒刀出鞘,挡在江鹤声面前,玄甲卫冷声提醒,“陛下有旨,未得陛下口谕,您不得出文绮臺。”
太子温声笑,莹白的手清瘦修长,漫不经心拂开寒刀,他看着眼前着铁甲的侍卫,轻轻颔首,又往前走:“孤知道。”
玄甲卫不敢真对他下手,紧紧跟在他身边,威胁:“殿下,您究竟想做什么,现下退回去,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。”
江鹤声怔住,他微抬伞沿,望着接天的雨幕,那双漂亮的眸子裏好像有什么在渐渐熄灭,他看着玄甲卫,眉眼轻弯,温温柔柔道:“孤想见贵妃娘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