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丑奴又看云氏:“嫂嫂也去吧。”
云氏到底镇定些,虽然也“诶”,但毕竟是四平八稳地搀着方氏走了。
屋门掩上,里面的忙碌声仍犹在耳,方氏瞪大眼顺着胸口,走开两步,又把云氏一拉:“不合适吧?”
女婿头一回上门来,哪有叫人家下厨的道理,百年不闻哪。
云氏拉住方氏的手:“我瞧妹夫是行家,头回来,不露点本事,您跟爹又怎么放心把彤彤交给他?”
方氏呐呐:“行家?难不成……是个厨子?不对……”
先前白玉分明说也是个走江湖的。
云氏笑:“谁说在厨艺上在行的就非得是个厨子哪?先前总听令哥说彤彤打小就嘴刁,这下找着个能伺候、乐意伺候的,岂不正好?”
方氏把“伺候”一词细嚼慢咽:“那也不妥吧,都做了人家的媳妇,哪有成日让人家伺候的道理……”
云氏道:“难怪说丈母娘看女婿,越看越欢喜。这才一口菜的功夫,您就被他拿下咯。”
方氏大窘,拍着云氏的手,一面“胡言乱语”、“胡言乱语”地嚷,一面心虚地走了。
晚宴就设在堂屋前的庭院里,陈丑奴一道道菜地呈上来,不消片刻,即把一张圆桌摆了个满满当当,瞧得赵氏一家眼花缭乱,大的直眼,小的垂涎。
饭菜上齐后,白玉倒酒。
酒过三巡,席间氛围终于活络。
“家里是……开酒楼的?”赵淞刚尝完那盘外焦里嫩、酸甜可口的糖醋鱼,喝着酒,脸上三分微醺,眼里的审视之意却依旧逼人。
陈丑奴忙坐正,不及答,白玉抢道:“哪家酒楼能做出这么贴合您口味的菜?您女婿是上天入地、锄强扶弱的当世大侠,专门……”
陈丑奴一颗心砰砰乱跳,抢回来:“刻碑的。”
赵淞:“……”
赵令:“……”
白玉:“……”
“刻碑。”赵令闷下一口酒,唇边还有点冷冷笑意,“那一个月,能赚多少月俸?”
陈丑奴不以为意,如实道:“一块碑两吊钱,多时,一月能赚六七两。”
赵令点头,撇着个眉,脸上鄙薄之色明显。
白玉咬唇,还没反诘,那边方氏着急道:“那……你家在何处,家里几口人,都是……做什么的?”
陈丑奴会意,答:“家在岳州三全县的东屏村中,有一间小院,四间房,只我与彤彤住。”
方氏听着“一间院”、“四间房”,心下稍安些许,可一回味又是在村里,家中还无下人伺候,不由又暗暗蹙眉。
“那,光只刻碑,够你俩生活不?”方氏细瞧白玉上下,总觉着髻边花钿不够亮,衣裳布料不够新,忍不住又问,“家里有地没有?是你和彤彤自己去种,还是雇人去种?种下来,一年的收成大概……”
白玉终于忍耐不住,截道:“我们的地不在岳州,在灵山呢,方圆百里都是,雇的人,可能也就四五百来号吧……刻碑嘛,还是够我们生活的,要实在不够了,就回灵山去,无恶殿名下一大片家产等着他去继承呢……”
陈丑奴撞一撞白玉胳膊肘,白玉斜他一眼,不理会,然仅只这几句,已把包括赵淞在内的人唬得变色了。
“灵山?无恶殿?”赵令瞪大眼细看陈丑奴,一脸骇然。
白玉扬眉:“对啊,你妹夫姓陈,名泊如,乃东山居士后人,无恶殿当今主人赵弗之子,还有一年前横渡西峰与藏剑山庄大公子一并手刃奸贼乐迩的大英雄。”
白玉眉飞色舞,刻意把“大英雄”三字咬得重重的,赵令瞠目结舌,不及反应,大儿子赵京已在边上拍手赞叹:“大英雄!”
边上念彤有样学样,奶声奶气:“大咿咏!”
赵令耳根胀红,扭头看父亲赵淞,赵淞轻咳一声,微抖着手去举酒杯,杯里却是空的。
陈丑奴忙给他提壶倒满。
赵淞牵唇,笑着化解脸上尴尬,举杯敬他:“果然是英雄出少年,赵某眼拙,惭愧。”
陈丑奴受宠若惊,忙又给自个杯里倒酒,碰杯时人都微微站了起来:“敬岳父大人。”
赵令耷拉眼皮坐在对面,闷不吭声,白玉反诘完,已然神清气爽,举杯对他:“来,我敬你。”
一餐饭罢,已是月上树梢,方氏吩咐下人收拾庭里残局,云氏命人给陈丑奴、白玉安排住处。
这厢忙活完后,白玉又被方氏请去屋里叙话,陈丑奴把人送走,想了想,去后厨拿了两小坛酒。
行至赵令院前,果然见一人屈膝坐在屋檐上,侧脸映着泠泠月色,眉眼间跟白玉有几分神似。
有微风卷过,赵令转头,身边已坐了个男人,沉默,魁梧。
脸上月光被他遮去,赵令盯向那两坛酒。
陈丑奴送一坛上前,示意赵令接。
赵令嗤一声,接过后,开坛即饮。
一字不言。
饮去大半,方道:“知道以前是谁坐在这儿跟我一块喝酒吗?”
陈丑奴喝得慢,闻言正饮着,放下酒坛后,方答:“李兄,兰泽。”
赵令看他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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