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错!老百姓需要他,工商业更需要他,甚至连政府都需要他,可是宪法呢?共和国的尊严呢?我们的追求呢?我们……”邵振青颇为激动,以至说话时,夹着香烟的手指都有些颤抖。王先斌未加思索打断主编的话,作为一个在报社工作十年的老记者,王先斌很难理解邵主编对先生的警惕,别人永远都是共和分子,似乎只有先生是潜在的独裁者。
“宪法?主编,宪法那一条款规定了总理只能连任两届?又有何条款禁止他人隔届连任?即便美国尚有连任两届的总统谋求隔届连任,为什么中国就不行?为什么中国,这就和宪法尊严挂钩了?”刘润峰对王先斌的话颇为讚同,将烟蒂拧灭在烟灰缸内。
“是啊!宪法尊严。当年先生为维护宪法选择退隐,之所以如此,是为了给中国建立全新的政治传统。现在政治传统已经建立,即使隔届连任又何尝不可?先生接手国家时,国家四分五裂,陷于内战边缘,可他留给人们一个国际地位蒸蒸日上、实业经济空前发达、国民安居乐业的国家。可现在呢?工业已经倒退了四年,杨内阁证明应对危机乏身无术,此时,迫切需要能带领国家再次振兴的领导者。”
四人从昨天下午接到稿子后,就开始不停的争论,争过来争过去争出的结果就用两张照片作为头版,一是先生离去的背影、一是宪法原本。 “但是,不要忘记这件事背后的阴谋。尽管他同财团会面前,报纸上就已经出现希望他覆出的声音,但为什么会在其接见各财团后,覆出呼声会扑面而来,或许他同财团达成了交易!”
邵振青觉得自己是个阴谋论者,就像司马退出政坛时自己曾怀疑这只不过是他以退为进的阴谋而已。 “停止裁员、保持工资水平,如果这算是交易的话!”周树人点燃一根烟,说出自己的看法。
“我个人认为,或许先生和财团的交易就在于此。各地财团两天前先后发表声明,声称没有任何裁员、降薪计划。甚至西北化工、中汽等公司还提高了薪金,而一部分公司则把薪水恢覆到十九年十月的水平,这种反常表明其中必然有内幕交易,或许交易代价就是先生覆出!覆兴党推迟召开党代会就是佐证。什么样的理由会让覆兴党在大选年推迟召开党代会?”
周树人深邃的眼中流露出忧虑, “我和飘萍看法不同,先生覆出不可怕,可怕的是未来中国会朝什么方向发展,这才是最应该担心的事情。先生覆出无疑将会给大部分国民以信心,这正是现在迫切需要的,但当中国再次把权力交到先生手中的时候,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?”深吸一口烟,周树人忧心仲仲。
“未来中国?如果这一关过不去,未来还有中国吗?”王先斌语气中带着绝望。沈默!总编室四人静静的一言不发。其它三人都知道王先斌不是危言耸听,而是事实。实业是中国的根基,现在连根基都动摇了,国家还可能稳定吗?一旦国家不稳定,等待中国的会是什么?内战四起?还是一场新的革命?
安固里庄园小餐厅外的仆人不时用余光瞥向餐厅紧闭的木门,仆人和安全特工都疑惑不解,他们不知道餐厅里两个人在谈什么,但所有人隐约猜测里面的气氛一定颇为古怪。放下筷子后,司马询问食之无味的杨永泰, “要再来一杯吗?”杨永泰接过酒瓶将酒杯倒满,然后又给司马倒了一杯, “先生,我这几年日子可以用如履薄冰来形容,现在总算可以松口气了!”喝下一杯酒,杨永泰轻松的说道。
解脱!或许吧!尽管在解脱的同时,心中还有失落感。端起手里酒杯,司马小抿一口杯中的红酒, “我并没有答应他们!” “可……先生!”杨永泰一楞,颇感诧异。不仅百姓、商人,即便自己也知道,只有先生出面才能挽回局面。
“畅卿,这几年,你所做的一切,大家全都看在眼里。毫不夸张的说,你非常出色。十二年强制义务教育全面推行、失业和医疗保险覆盖全国,政府赤字稳定,我恐怕亦不及你。大家只看到八年成就,但却没看到368亿财政赤字,这四年你做的事情比我多,国民受惠幅度更高,但只新增63亿财政赤字,而且政府债务始终稳定在430亿左右,要知道你还赶上了持续三年的北方旱灾,天灾刚过又赶上经济危机。”
这是司马的肺腑之言。杨永泰四年执政固然非常保守,但他在坚持工业化与回报国民的同时,尽一切可能不加税、不发行国债,保持政府收支平衡,这一点自己很难做到。而且内心深处,司马感觉愧疚,毕竟自己和危机暴发有扯不清的关系,即便美国人将金融危机的暴发归罪于英国,但被谋杀的罪魁杰克.威利斯却是……
先生的称讚让杨永泰感到一丝骄傲,但却不敢茍同先生的称讚, “先生,368亿财政赤字给国家打下坚实的底子,没有对日战争胜利、没有两个四年工业计划,就没有现在的中国,我只不过是后人乘凉而已。”说到这,杨永泰放下筷子。
“先生,国民希望您覆出,商人同样希望您覆出,中国经济已经倒退了三至四年,不断增加的失业人群压得政府喘不过气来。政府推动的经济促进计划,最多只能提供七十万至一百万个就业岗位,但却有三百五十万人失业,而且失业人数与时俱增,经济一天天下滑,我们真是应对乏术。
财政部、农商部觉得即便新增二十亿基建投资,也与事无补……您说过我们唯一该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,现在谁能给国民信心?消除国民的恐惧,除了您没有其它人。”杨永泰註意到先生仍然在犹豫不决,从两天前和大亨们会面后,先生就一直在犹豫。
“先生,根据民调,覆兴党支持率已经下降到前所未有的43.5%,而且在持续下降,国民对我、对覆兴党的信心正一天天消磨殆尽。而共和党、国民党、革命党还有一些小党派,正在结成竞选同盟,不断在报纸上、广播中给国民空洞的承诺,吹嘘应该换一个政党,让国民用选票,选择新的未来。
党内认为覆兴党赢得大选的可能仍有六成,但却不得不同他党组成联合政府。您知道,联合政府意味着争吵、效率低下,在这个时候,我们还有时间去争吵吗?先生,现在已经不是您愿不愿意覆出的问题,而是你必须覆出,你愿意看到苦心缔造的国家毁灭吗?如果不能挽回国民经济,无论谁出任下届总理,都有可能是共和中国的末代总理!”
“末代总理”四个字让司马的手抖动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