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皇帝与连城太子听闻舒河的话,同时眼神一亮,期盼的目光紧紧锁在孟秦身上。
孟秦视而不见。
他身为国舅,身居高位,虽然对皇帝与太子不齿,但一向享万人之上之尊荣,伺候人的活平日是不拿手的。
不过,区区伺候一杯茶而已,他还是可以轻易做到。
取了干凈的杯子,转身走到御案之上,倒了一杯只有皇帝才可以饮用的极品香茗。回过身来,一步步走到舒河面前,看着这个恣意飞扬,浑身无处不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少年战将,孟秦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感嘆。
若澜国亦有此等英才,何愁皇帝昏庸太子无能?直接掀翻了皇位自己坐,想必也是没人敢反对一句的——又如何会有今日的山河破碎?
一直沈默隐于舒河身后的白袍佩剑男子,虎目一转,脚尖一勾,勾来一张红木雕花大椅,稳稳放置于舒河身后,无比恭敬地道:“恭请将军入座。”
舒河也不客气,撩了战袍下摆,扶着剑稳稳坐进了椅子里,敛着眸子,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袍袖,须臾,抬眼看向端着茶的孟秦。
享了半生尊荣的孟秦,此际唯有苦笑,情不自禁地抬眼瞥了一记站在舒河身后的男子,白袍英挺,俊气不凡,难能可贵的是,虽尚未脱下战袍,然而此刻,周身所有锋芒敛了个干干凈凈,半分也未曾流露。
舒河不仅本身本事超强,驭下的本事亦是一等一的,观此白袍男子对他的态度便可看出。
孟秦嘆了口气,当着殿上所有人的面,屈下一膝,双手将茶恭敬呈上,垂眼道:“请将军赏脸用茶。”
舒河看他一眼,也没有要为难的意思,接过茶盏,掀起杯盖轻抿了一口已经冷却的茶水,殿上所有目光或淡然或惊慌,齐齐凝聚在他身上。
喝了茶,舒河抬起头,淡淡一笑:“本将军已经赏脸了,之前说的话也算数,孟国舅可以自己选择一个人让本将军饶恕——可以是你自己,也可能是这殿上的任何一个人。”
“国舅可以先起身,想好了再把答案再告知本将军。”
孟秦暗暗嘆息,视线微转,与两个外甥各自对视了一眼,淡淡道:“不必考虑了,将军赦了七皇子吧。”
连宇昊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,却什么话也没说,神色间一丝变化也没有。
皇帝与连城太子却齐齐大惊失色,“国舅,你的忠君之心呢?!”
孟秦嗤笑,懒得理会这两个自私怕死到来极点的无能之辈,视线径自锁住舒河俊美得过火的面容:“孟某选择赦了七皇子,还望将军恩准。”
“本将军既然答应了你,自然是要恩准的。”舒河垂首缓缓啜着茶,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浅笑,“只是本将军很好奇,皇帝昏庸太子无能,孟国舅不是愚忠之人,不选他们本将军尚可理解,但长皇子与二皇子是将军的亲外甥,纵然将军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,也总要给自己的妹妹留条血脉吧,一朝赐死两人,皇后娘娘只怕也活不下去了——反观七皇子,却与孟国舅没有任何关系,国舅为何竟会选择赦了他?”
“有两个原因。”孟秦道,“其一,七皇子的名字是我取的,此事说来话长,将军大概也没有耐性听完整个来龙去脉,但一个名字给殿下招来了无妄之灾,虽是我没有想到,却到底也是我之之过错。并且,在灾难降临他头上时,我曾冷眼旁观,不曾对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伸出援手——七皇子殿下十年冷宫的孤寂生活与亲情的断绝,孟某总要担着责任的。”
顿了顿,孟秦苦笑了一记:“若因此对不起皇后,孟某亦是无可奈何,反正连同孟某自己在内,大概也是免不了一死的——痛失所有亲人,皇后一人亦生无可恋,倒不如陪着我们一起入地府走上一圈,投胎转世去,也好过独自一人留着日夜伤怀。”
舒河没什么反应,只道:“第二个原因是什么?”
“孟某不才,大胆猜测,舒将军是否肯看在七皇子殿下的面子上,饶过我的两个外甥?孟某可以担保,他们会辟一处幽静之处,与皇后一道安静度过余生,甚至可以时时活在将军眼皮子底下,此生绝不会生出丝毫覆仇之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