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半刻钟,便到了山脚下。
目送着马车晃荡着远走,段知然才放下心来,和穗穗互相搀扶,往山上而去。
昨日在府中没有找到什么新东西,正巧今日来问问许神医这边,有没有什么新发现。
山路崎岖,她俩爬了好一阵才走到许神医的茅草屋。
这屋子比之昨日好像更破旧了些,窗户上的茅草掉在地上,彻底地把窗户挡住,竹排做的门没了半拉,好像被人打坏了似的。
段知然踌躇片刻,还是在门口喊着:“许神医!”
门内很快传来了动静,窸窸窣窣了一阵,许神医衣衫齐整地推开半拉竹排门,含着笑意地走出来。
“原来是小姐你。”
段知然朝他行了一礼,“有劳许神医,那土可看出些什么了?”
许神医邀她坐在石凳上,这石凳上还有昨日蹭的血迹没去掉,看起来颇为惊悚。
段知然坐是坐下了,然而心慌得很,“昨日那位公子可是痊愈了?”
许神医捋着胡子,笑眯眯的,“已然痊愈,过不了几日就能出门了。”
段知然也跟着笑,等他说那土有什么异常。
“单看这土壤确实看不出什么名堂来,只其中混了许多的药材气息,正如小姐所说,原来这处是倒药渣处,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。”
“这香味很是少见,像是南疆的一种花,叫做乌宿花,通体紫色,无毒,可对孕妇来说却是大忌。”
听到这话,段知然握紧了拳头,指甲扎进手心,也浑然不顾。
“这花会怎样?”穗穗急得要命,脱口而出。
许神医叹气道:“对孕妇是大补,对孩子也是。”
“那怎么会……”段知然一愣,不由自主地问道。
“孩子大了,自然会难产,若是侥幸母子都活下来了,孩子也会因这毒性而活不过三月,母体也会被拖累致死。”
“这乌宿花的来历便是说,这花上常年有乌鸦哀鸣,传言南疆的仙女便是死于此花,这花对母体和未出世的孩子都是大补,可是对于未怀孕的女子便是大毒。”
段知然指尖微颤,怪不得,怪不得她从未见过柳姨娘来看过母亲,母亲还放下心来,言道她不能暗害自己,谁知还是被摆了这么一遭。
而自己……
自己一直陪在母亲身边。
“这毒对其他女子有什么伤害?”段知然问道。
“红颜薄命,早衰早亡。”
段知然低下头,竟是笑了起来,怪不得前世自己只二十余岁便撒手人寰,太医皆言她内里亏空,却怎么补都补好,原来还有幼年这么一档子事。
她越笑,穗穗心中越害怕,握住段知然的手,“小姐……”
段知然眼中不自觉地落了泪,此时回过神来,被她抹去,倔强地向上擦去,对神医行了个大礼,“多谢神医,只是此事还劳烦神医替我保密。”
许神医看着她的样子,心下已是了然,安抚地将她扶起,“小姐可以找找有没有紫色的花朵,同鸢尾很像,不过乌宿花的末端带着些嫩黄色。”
段知然点头表示明白,从随身的口袋中掏出了所有的金银来,还有几个随手放进去的钗子,一股脑地递给了许神医。
许神医推了回去,“老身不收这些,只要一句有劳便可。”
段知然擦去尚在滴落的泪水,“有劳神医,多谢神医,只是看病给钱天经地义,还望您收下一些。”
许神医看她如此坚持,随手从里面拿了支木簪,应是自己打磨的,略显粗糙。
段知然不好意思道:“这是幼时自己做的,还望神医莫要嫌弃。”
“草木有灵,这簪子很是合我。”许神医拿过簪子,和蔼地看着她,眼神中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段知然拜别了神医,便下山而去。
这一路上她都闷头走着,穗穗一脸担心地跟在她身后。
路上经过了五芳斋,是城中最有名的糕点铺,段知然素来很喜欢它家的梨花糕。
穗穗心中急切却不知如何安慰她,正巧看见这店铺,便拽了拽她的衣袖,“小姐,我们进去逛逛吧……”
段知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,这许多许多年的记忆混杂在一起,几乎要把她撕碎,最后的最后,是母亲无力垂下的手臂和穗穗红妆跪拜她的场景。
眼下穗穗还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,可是母亲却永远不会回来了。
穗穗央着她买糕点。
段知然从回忆中抽离,只觉眼睛酸痛,却还是依着她的心愿,进了五芳斋。
店中人不多,只一位男子在低头挑选着什么,正和掌柜的交谈。
“麻烦装一份梨花糕……顺便,年轻女孩喜欢吃什么,也都帮我装一份,别装杏仁的,我家小妹妹杏仁过敏。”
那男子仔细吩咐着,眼眉间具是温柔。
穗穗却惊讶地喊着:“表少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