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行端起汤药一口闷,再苦也装作没关系,硬生生撑出个硬汉形象来。
段知然从腰间的荷包中摸出块糖,那还是今天从广威将军府出来时,从堂中军师椅旁的小碟上摸来的。
舅母催得急,她也不过拿了三块,这是最后一块了。
是京中糕点铺家的特色,牛乳味的甜味不重,很是适合老年人吃,然而幼时在家,这糖都被段知然和陆柏舟给偷偷摸走了。
甚至直到现在长大,两个人路过那放糖的盘子,还要拿上一个放在嘴里。
糖不甜,也就不解苦,但也聊胜于无。
周行含着这糖,舌头轻轻一卷,把它放到了腮旁,像是怕它化得太快似的。
段知然站起身来,整理了一下衣服,道:“将军,我想回趟广威将军府。”
“嗯。”周行点头,又因为含着糖的缘故,声音有些不清楚,“你等等我,我更衣之后陪你一同去。”
段知然一时不大理解,揪着手指问道: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事,马车能进将军府,而且据我所知,广威将军府的后门是没有门槛的,大概马车能直接进去。”周行弯了弯眼角。
段知然没见过豹子,只是在书中看过描述,可是她就是无端的觉得周行像只豹子,同下属布局时像是蛰伏的眼睛冒红光的豹子,然而在自己面前,又像是吃饱喝足眯起眼睛晒太阳的豹子。
闲适又包容,好像自己捅破了天,他也能这样眯起眼睛笑,然后问一句:“你要捅破天吗?我陪你?”
这想法有些荒诞,豹子同猫又那样像,周行也有像猫的一面。
比如说刚刚,又比如说晚上不让她吹蜡烛的时候。
段知然走到门口,又回头看他,“谢谢你,将军。”
如果没有周行,怕是陆柏舟会不明不白地死在南疆,周朔亦或是自己那个便宜父亲会把自己杀死,而舅舅舅母发配西北,不知会如何。
她说完这话,就轻轻地关上门走了出去,周行看见的最后一眼就是她青葱的白指,腕上坠着玉镯和金饰,衬得她愈加白皙,又脆弱。
周行垂眸,低低笑着。
段知然在偏殿等了许久,推开窗子,发现有人牵着马车进来,心中默默感慨,将军府真是深谋远虑,后院竟然也没有台阶,且还如此宽大,能硬生生地容下马车挪进来。
穗穗在外头唤她,让她也打扮打扮再回将军府,段知然却摆了摆手,捏着手中新出的话本看个不停。
还朗声应着:“只是回舅母家罢了,有甚可打扮的?”
穗穗眼见没招,只好叹了口气,恨铁不成钢地把马车上的东西一应收拾妥帖,换了新冰来,轻挥蒲扇,将凉气吹满整个马车。
眼瞧时间差不多,段知然低头瞧着自己杏色的襦裙,觉得已是十分得体,是以直接握着穗穗的手上了马车。
她刚坐稳,就有人掀帘上来。
周行换了身利落的衣服,也是棕杏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