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鸦露出备受困扰的表情,用稍显忧郁的声调开口说:
“我已经走得太深了,不能自拔。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了,但每次错误──每次杀人都会积累起来,当到了一个度时就会开始左右自我,最终将之扭曲成另一种模样。上瘾可能还能戒,但‘杀戮’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身。你以为我身陷尸山血海有多久了?十年?二十年?不,整整一百多年。即使是宗师能够活到两百多岁,这也是一半的人生。百多年的积累,已经让我无法自拔了。抽身而出,谈何容易?就算我真的走了出来,那些仇恨也会紧追我不放。”
所谓的仇恨就是黏稠的泥泞,一旦沾上就很难清新干净。
那些亲人、爱人、朋友死于夜鸦手上的人们,即使在她愿意不再施行杀戮之举后,会愿意宽恕她的肯定寥寥可数。
仇恨是世界最坚实的锁链。
它紧紧地连系着两端,要将之斩断远比毁灭其中一端来得困难。
“而且,真的无法自拔。”
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夜鸦的声音出现莫名其妙的颤抖。那大概是兴奋的原因,北冥有鱼能够注意到对方的嘴角正在逐渐扬起。
“你知道我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?”
夜鸦又再舔舐嘴唇。
这次她的舌头格外的鲜红,移动得也特别缓慢,连唇瓣也彷佛蓦然深色了许多,像是会随时滴出血来般。
刺目的鲜红。
令人心寒的动作。
而那个问题背后的答案也断然足够让人毛骨悚然。
“……那是?”
有某种寒意从背根处倾涌而出,很快就塞满了身体,北冥有鱼僵住身体,相当艰难才能出声反问。
她又再紧了紧衣襟,眼神透出了无法隐藏的不安。
一下子抹去脸上所有神色,夜鸦目光冰冷而锐利,但嘴角依然半弯着。
“杀掉叶凌门。”
夜鸦的声音很甜,带着些许媚意,似乎是在诱惑男人一样。
“唔!”
狐耳朵抽动了一下,尾巴像是被踩中般往后翘起伸直。
北冥有鱼瞬间瞪大了眼睛,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子。她完全搞不懂夜鸦的想法,也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。
“我现在满脑子……满脑子都是他死在我面前的光景。再没有事情比能够让我亲手杀死他更值得我追求了。”
夜鸦伸展右边翅膀,绕到身前遮住自己的嘴唇。
她的眼睛眯起半月型,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笑容所牵动,深红色的眸子像是水般晃动起来,映出一点腥红的幽光。
“有鱼,那大概就是我的幸福了。”
夜鸦高兴地笑了起来,伸出左手抚上北冥有鱼的脸庞反复磨噌着,动作十分轻柔,像是一位母亲在呵护自己的孩子似的。
“所以,你知道了吗?”
“虐杀姬”温言细语的呢喃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“我和你是不同的。”
──有人在深渊里回望自己。
凝视深渊时,倏地察觉到这一点,或许就会露出北冥有鱼此刻的表情,那黑色的、深深的恐惧尽染月白之妖。
然后,齐归元失踪的消息是在半个月后传进北冥有鱼耳中的。
*
暗无天日的房里,只有一扇窗户镶在墙上。
这扇窗户是这个牢笼里唯一能够窥见外界的缺口,但只有双手并起来的大小,而且相距也有一床长度的距离,每当透过那里窥探外界的光景,彷佛就是在深不见底的井底仰望天空一般狭窄而压抑。
但是──
幸亏它的存在。
否则,齐归元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数算被囚禁起来的日子。自从那天一觉醒来,发现自己被锁链铐上,人也被关在这个由石头建造的牢笼里,至今已经过去了足足四天。
分站在铁栅栏两边,负责看守他的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,脸部则被黑巾蒙住,只露出眼珠及以上的半张脸庞。
嗯,典型的影门打扮。
事实上,就算没有从看守人身上找到线索,单凭“普天之下能够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,靠近自己并把自己打晕带走的,就只有“虐杀姬”一人”这一点,他就能判断自己是落在影门的手中。
会不会是因为上次自己与影门作对,“虐杀姬”怀恨于心,所以才掳走自己的呢?
齐归元一度思考过原因,但觉得“虐杀姬”如果真的是对自己心生怨怼,绝对不会采取如此转弯抹角的行动,很可能就直接把自己杀死在睡梦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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