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妍音提着灯按照老人说的方向,在茅屋背后的土地里挖了满满一箩筐红薯,起身回去时她跨过水沟,回头看了水沟一眼,内心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触动。
如果她来晚些或者不来,这水沟里就会躺着老人的尸体,卫封也同样会依靠强大的光环得救,但那万数的齐军会死,这个可爱的老人会死。
她穿来这么久,似乎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熟悉又带着陌生。在这最饥饿的时刻,嘴里脆甜的红薯竟似乎瞬间将她融入了这个时代,让她真切地感受到她在这个时空生了根。
两日过去,庄妍音都没有找到卫封,她越来越焦急,催促老人出山谷去避难,自己背了一袋烤红薯去四面山中寻找卫封。
阿婆嘱咐她:“若是找不到,就去水边走一趟,人不吃东西总要喝水。”
庄妍音恍然被点醒,是她太焦急了,竟忘了这个。
但这时天色已晚,她往返折回茅屋最快也会天黑,犹豫了片刻,庄妍音还是顺着水流找去。
沿途荆棘刮过裤腿,避无可避伤了肌肤,在她快放弃准备下山时,最后喊了一声哥哥。
眷恋又失落的声音轻轻回响在山林中,惊起窸窣的虫鸟声,也带起一声极轻的、微弱的回应。
“小卫……”
往山下走的脚步一瞬间停住,庄妍音瞠圆了一双明亮的小鹿眼。“哥哥?”
她没有等到回应,但那声不像幻听。
火折在她激动之下掉进了山涧中,手上的油灯也被风熄灭,庄妍音拿出夜明珠,回头就望见茂密的一簇丛林。
也就是直觉牵引她前去,她望见了躺在丛林掩映中的卫封,他背后是个山洞,有水流汩汩流淌。
“哥哥……”双眼酸胀,庄妍音惊喜得想哭,忍着眼眶中的泪意搀扶卫封。
她就相信她能找到他,他有光环,她也可以有啊。
卫封在回应她,但他却是处在混沌的意识中,他的回应并不清醒,只是下意识不停在叫她的名字。
庄妍音查找他身上的伤口,左膝上的伤已
经没有流血,用草药敷着,该是卫封清醒前自己处理的。
她记得小说里的他时常用内力为自己疗伤,所以此刻才该是暂时失去了武力。她不太确定他是昏迷还是在梦魇。
庄妍音不停唤卫封,终于见他睁开眼来。
男儿的眼眶一瞬间透亮而惊喜,那光芒却在转瞬间黯淡下去,他双唇翕动,只嘶哑着喊出一句“小卫”,而后又觉仍是做梦般,并没有再多惊喜。
他只是眼眶里闪过晶莹的珠光:“我去跪了那一千九百梯,姻缘符就在丙坤殿的寝宫中,我写了庄妍音与卫封的名字,那和尚说我们是转世的姻缘,我一高兴,给那寺庙赐了匾额。”
“我若死了,大齐不知道该由谁来继位,但新帝恐怕不会对周国善罢甘休。你就与亥国结盟,可得庇护平安。”
他嗓音微弱而哑,断断续续,自言自语说不尽的话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我放宋梁寅的官,是我知他因参与那件事而对你有愧,也是因我知晓他过于清高,绝不容许自己有污点,而我却成为了他的污点。我试着接受那件事,但那件事与那个人却在我心上扎了根,我以为是我接受不了那样的你,但不是的。”
“是我成为了我自己的污点,我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是我亲手毁了自己心上的姑娘,我在意我自己,不是因为你。”
庄妍音哭笑不得:“你还有什么话是我不知道的啊?”
“我不甘心。”他嗓音嘶哑,“若是同你睡过了,我就死而无憾了。”
“我想抱着你,狠狠的,听你叫我哥哥。”
庄妍音塞进一块软软的烤红薯到卫封嘴里。
卫封狼吞虎咽,吃下去还想要,却忽然眯紧眼眸,终于反应过来般,错愕地紧望住她。
庄妍音哭笑着继续喂他红薯:“张嘴啊。”
“小卫?”
“嗯呐,是我。”
卫封久久没有回过神,抬手想摸摸是不是真实的她,但他浑身无法使力,只有一双眼惊喜而震撼,又渐渐蔓延起滚烫暖意。
天际彻
底暗下来,夜明珠泛着绿的光芒照亮她眉眼,脸颊被几块黑斑遮掩了容貌,唯有那双眼清澈明亮。
如他初见时那般,她捏着一个红薯,双颊鼓鼓可爱,将软乎的红薯喂到他嘴里,又去捧水喂他喝。
她不会捧水,回来时总洒了一路,只剩下不多的几滴水,却依旧乐此不疲,来回奔走在水流与他之间,跑得急时双膝磕在地上,并不嫌疼,只是心疼手心的水泼洒,重新焦急返身去撅水。
夜风狂卷着山林,雨点啪嗒落下来,打湿了卫封脸颊,他嘶哑着嗓音,发出一声极低的呢喃。
她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,俯在他唇边问:“你说什么,再说一遍好吗?”
卫封又呢喃了一回。
她听得不清晰,以为他是怕冷,环顾了一圈,背后那山洞并不能遮雨,洞中是水流,又太低了。
她急忙擦他脸颊的雨水:“哥哥不冷啊,雨水擦干净就不冷了。”
卫封失笑,他说的不是冷,他说的是对不起。还有他脸颊那些也不是雨水,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的眼泪。
“还渴吗?”
卫封勉强嗯了一声。
庄妍音犹豫了下,挑起他下颔,捏开他嘴唇。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