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喝点雨水吧,都是一样的。啊啊啊哥哥你别这样看着我,我实在跑不动了,我想留点力气背你回山下去。”
卫封混着雨水吃着红薯,有许多话想问,他的人都没有找到她,她是如何找到他的?
庄妍音只给他吃七分饱,并且抱起他:“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得胃病的!”
她想背他,但试了几次都发觉他太沉。
“小卫。”卫封底气仍很虚弱,勉强撑着一股气说话,“别下山,山下不安全,这山中没有猛兽,我留了暗号,亲卫会来寻我。”
说完,卫封顿了片刻,想起了卫云:“卫云受了重伤,若是他已遇不幸……”
“不会的,卫云大哥会没事的,我梦见他满头白发的样子了,你别担心。”
那山洞底下潺潺淌着水,根本不容人避雨。
庄妍音拿着夜明珠欲去找能遮雨的东西,但雨水令掌中的珠子
倏然一滑,随着她一声惊呼,珠子一路滚没了影子,连最后一缕光芒都不剩下。
她恐惧的尖叫令卫封不安,他想起身来护她,但筋脉已损,此刻无法提起一丝气力,唯有尽全力呼喊她。
“到我这来。”
庄妍音在雨中狼狈不堪,面上锅灰被洗净,露出一张原本白皙皎洁的脸。黑暗吞噬着她,什么都看不见。
她双肩不停颤抖,脚步也似生了根扎在原地,明明离卫封不远,她却无法跟随他的声音辨别方向回去。
脚下草丛如她妈妈的头发丝,在风雨里扫在她脚上。那天晚上,她吃过一碗放了瘦肉、火腿肠、豆芽与油麦菜的刀削面,她妈妈做了三道菜,但她想吃刀削面,她妈妈就按她的喜好重新做。
母女俩吃着面,随口的谈话一如往常。学校的作业,这个频道不好看,就回房间登一下qq,就一下。
等她夜半再醒来去卫生间,脚下踩的就是她妈妈的头发。
这种戏剧性的人生就是她真实的人生。
如果我们知道与那个人是永别,就不会让自己留遗憾,该说的一定会说,该做的一定会做。
雨水兜头浇下,庄妍音浑身冰冷,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,无助地喊哥哥。
卫封滚烫身躯真的就贴近了她,他抱着她,倒在满地草丛中。
内息耗尽而吐出的那口鲜血她不曾看见。
他的声音薄弱却坚定:“我在这,小卫莫怕。”
“我妈妈,我妈妈。”庄妍音口不择言。
“妈妈是阿娘?”
她点头。
卫封呼吸响在她耳边,暗夜里看不见他深邃眸底闪过的幽光。想起周宫里建在的沈贵妃,又回忆起她曾在书院提过的那段往事,卫封垂下眼眸,没有再问。
……
红薯够两人吃几顿了,翌日便是雨后晴天,阳光晒干了两人湿漉漉的衣裳与头发。
庄妍音同卫封打赌,他们俩谁的人会先来。
卫封虽然不能动,但眉眼始终含笑落在她身上:“左右不都是我的人?”
“不对,是我们谁的记号被发现得早,我赌我的!”她歪头看他,“若你输了怎么办?”
“你想如何我都听你的。”
“好歹也要你自己说一个赌注,你不说没意思……”
“我向你称臣。”卫封眼中温柔似水,“这样可好?”
“你囚禁我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。”
卫封敛下笑,正色道:“那是最后一回,今后不会了。”
两人一直等到太阳落山,看夕阳沉入那片槐树林中。
夜晚又将来临,庄妍音又恐惧这样的黑夜,山下阿婆腿脚不便,是不可能来找她的。
卫封安慰着她,让她找来干树枝,教她取火。
庄妍音踩着夕阳的余晖去捡干枝,山谷中忽然间接连响起洪亮的声音,一声声皆唤“皇上”,还夹杂着陈眉的一声“公主”。
庄妍音兴奋地跑到卫封身前:“我赢啦!”
……
齐军军营上方的夜空被无数侍守的火光照亮。
帅营中的屏风后,庄妍音从浴桶中冒出脑袋,终于洗净了浑身汗渍与风尘,筋骨疲累,靠在浴桶边沿便不想离开身下温热的水流。
陈眉撑着最后的力气辨认记号,与季容找到了他们后此刻已经歇去一旁的营帐中。
已是夜深,军中也没有宫女服侍。
卫封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:“小卫,水该已经凉了。”
庄妍音才终于恋恋不舍地从温水中起身,擦净身上水珠,取来卫封的玄色寝衣,外衫未再套了。
卫封挺拔修长,他的长裤穿在她腿上还余下长长一截,她弯着酸沉的腰挽起裤腿,摸了摸脸颊冒出的一颗又硬又疼的痘痘,疼得嘶声走出屏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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