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听刚系好安全带,车窗忽然被敲响了。
他降下玻璃,只听陆言初问道:“后天的首映礼……你还会来吗?”
“会。”
“好,首映礼见。”
“嗯,再见。”
车子启动,融入车流。陆言初站在原地,直到连红色的尾灯都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。
斜风吹过,带起冬天刺骨的寒意。
回程的车内,陆言初靠在椅背上,视线投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,云间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。
那些被摁下去的念头,又汹涌地翻腾上来。
季听的那些话,像解剖刀一样精准。他现在才迟钝地反应过来,刺痛他的,不仅仅是拒绝,更是那毫不留情戳破他假象的洞察力。
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份幻想中的季听的‘完美’,觉得贸然靠近是一种惊扰,一种亵渎。所以他远远地看着,觉得那是因为他太珍惜,所以不敢轻举妄动。
可他所谓的尊重和克制,其本质是疏离。
他爱的,或者说他自以为爱的,是那个被无数光环包裹的、符合他所有理想化的‘季听’。他像一个收藏家,渴望将这件完美的艺术品纳入囊中,却从未想过要去拥抱那个有血有肉、会有情绪、活生生的季听本人。
意识到这一点,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贯穿了陆言初的心脏,那是一种领悟后的悲凉。
他可能……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真实的季听。
就在这漫长的、自以为是的仰望和小心翼翼的靠近中,不知不觉地,被那份独特的纯粹、那份不谙世事的直白、那份超越常理的专注所吸引。
他喜欢看他困惑时微微蹙起的眉头,喜欢他认真剖析问题时清澈专注的眼神,甚至……喜欢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完全不自知的、近乎天真的可爱。
但这份喜欢,在他表白之后,却显得如此苍白和滞后。更可悲的是,当他意识到这份喜欢的时候,恰恰也是他彻底失去资格的时候。
从一开始,他就晚了。季砚执早已占据了季听心中那个唯一的位置,那个建立在彼此最原始、最不堪、却也最真实的‘坑洼’之上的位置。他陆言初,永远只能是一个欣赏‘枝叶’的旁观者。
车子平稳地停在了别墅门前。
助理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下车时略微踉跄的身影:“陆哥……”
陆言初没有回头,声音沙哑:“我没事。”
他走进灯火通明却空荡冰冷的玄关,没有换鞋,甚至连外套都没有脱。他仿佛疲惫极了,本能地走向地下室那个私密的酒窖方向。
助理追了一步:“陆哥,您要喝酒吗?那我给您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陆言初的声音从楼梯转角传来,打断了助理的话,“辛苦你跟其他人说一声,不要敲门,也不要来找我。”
昏暗的光线下,他径直走向酒柜,没有挑选,只是伸出手,精准地拿起了一瓶度数极高的伏特加。
陆言初低头看着手中的酒瓶,瓶中的透明液体映着他模糊而狼狈的倒影。
缠绵在他梦中的面庞再次自他脑中浮起,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,也像是给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。
“……就给我半天。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声音轻得几乎只剩气息。“我会好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