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素一顿,听那两字霎时耳根发烫,印象里也曾被这样唤过,不过记忆已十分模糊,是十数年前生母尚在时才会听见的怜爱称呼。
如今骤然闻听,恍然不知身之所处。
胸膛里有不知名之物隐隐拂动,方素沉默许久,声音低得不能再低,向他问道:“你叫什么?”话落面上便是一片窘意。
唐桥渊目露欢愉之色,也不取过毫笔,就着他执笔之手将手掌覆上去,带他写下三个歪歪曲曲的字来。
“唐桥渊,”他道,“这是我的名字。”
方素望着那几字,眸光温暖,看罢一会儿,不觉露出浅淡笑容。
因是初次接触纸笔,方素不知疲惫,颇有兴味地玩了许久。身后之人耐心满满,教他哄他,直到夜幕深了才轻声劝道:“明日再写,好不好?”话语小心,不愿拂了他的兴致。
方素倒也餍足,心中愉快,不知是在何时忘了对唐桥渊的戒备,开心颔首,将手中毫笔搁下。
直到忽被抱起,他才回过神来。
方才唐桥渊一直站在身后而难以瞧见,此刻看他一身红衣,方素骤然想起,今日是他们成亲之日。
昼时不安重回脑中,方素坐在榻侧,眼见着唐桥渊去往桌前数步,取来盛着清酒的小巧银杯两只,坐回他身旁道:“已拜过天地,就差这两杯合卺了。”
方素接到手里,虽紧张,却仍旧顺从,一言不发地依他饮下交杯酒。
从未饮酒之人被辛辣酒水呛得低咳,唐桥渊替他拍抚后背顺气,笑着说他“怎不知慢些”,随后见他许久不见缓和,眼泪都快出来,忽地垂首吻住他的双唇。方素愕然,嘴里交融着酒气,舌尖被这人怜惜轻吮着,思绪溃不成军。
半晌之后,唐桥渊放过他,有意抚摸着他滚烫的脸颊,问:“好些了?”
方素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,浑身僵硬,脑中绕着“洞房花烛”几字,畏于深想。
然而出人意料,唐桥渊却未再做出亲昵之举,起身至桌旁搁下酒杯,折返后又蹲下身来替他脱去鞋袜,扶他躺到床榻上去。
“脚伤未好,我先替你擦药,今日便梳洗早睡罢。”
方素懵懵颔首,万分不解。
红烛点点燃烧,唐桥渊一身红衣坐在身边,如待珍宝般替他轻揉脚踝。
烛光打在他的侧脸之上,方素抿唇望着,忽然便在心底不为人知之处,生出一丝不甚明晰的期冀。
如雨后春笋,破石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