班昭在疏勒城头,看着四起的硝烟,城上往来奔走的疏勒兵,就像幻影,在投放床弩,在推挡封垛车,在引弓射箭,在给投石上浇油点火……班昭眼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是清晰的,站在垛口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的,正是他的二
哥。
忽然一阵莫名的心悸,班昭抚胸蹲了下来,缓缓抬头,转脸望向东方。
“恭哥?是你吗?”
耿恭跪卧在井底,五体投地,就像是在祈祷,其实只是将嘴吻住洞口,默默念着班昭的名字,一直念得两眼温热,念得满嘴清凉,凉,甘甜……
耿恭舔了舔嘴唇,惊得挺身抬起头来。
只见他用来掩埋心底最后的柔情与遗憾的洞口,正涓涓地渗出水来……
水越来越大,开始涌动,慢慢变成喷涌,溅在耿恭的脸上。耿恭站起身来,靠着井壁,眼见泉眼变成了一个喷射高达五六尺的喷泉。
顾不得浑身湿透,脚底淹没,耿恭拼命摇动着绳子,抬头嘶喊着:“出水啦!出水——啦——”
单于离开了他的金帐,与大萨满并排骑马来到了汉军的石堡的前沿,跨过山边的那条河,向上张望。他们身后只跟着单于的一名彪悍的近卫,还有大萨满的两个孙子,其中一个就是探得山上水源的卡撒,他的兄弟叫卡卓,和他相貌身形相似,只是不说话,背着一把触目的五尺长刀。兄弟俩身后,还跟着一人,一看穿戴,就是草原上的高贵者,但此时却像个仆人。
“呼衍王。”前面的单于叫。这名拖在最后的草原贵族急忙催马,来到单于的身边。原来他就是去年先在伊吾败于窦固,后在车师败于耿秉,最后被迫退出西域的呼衍王。如今单于重征西域,他作为原来的西域震慑者,自然也带着所剩的部下五千骑加入了。
“这几日,汉人有何反应?”单于问。
“安静得很,应该都没有力气射箭了。”呼衍王在马上抚胸躬身道,“我愿意带一支骑兵上去攻城。”
“我大胡勇士金贵,何必再为此伤损呢?”大萨满摇头,“不用去攻,再等个三天,这石堡里就不会有活人了。”
忽然就听见山上隐隐传来的欢呼声。
此时的石城内部,陷入了盛大的狂欢之中,一桶一桶的水,源源不断地打上来,而井底的水面,也越涨越高……汉兵们,排队以手捧水而饮,捧给自己的战马饮……水打上来得越来越多,最后演化成泼水节,尽管浑身湿透,汉兵们却没有感到一点料峭的寒意,全是狂热……
单于眼看着空寂的孤城上,远远地涌上许多人,好像对着自己这边大喊大叫。有个汉兵好像脱了个赤膊,站在了垛墙上,冲着这边撒尿。他的身边,还有人把一桶桶的水浇淋在石墙上,城壁因此洇湿了一大片。
“水?”单于悚然道,“他们……有水?”
所有人都望向大萨满。
大萨满茫然了一会儿,满脸肃穆:“这真是一支有神明保护的军队。”
石堡内的汉军经过几天的休整,日趋正常,守城程序恢复得一丝不苟。这天城头上又有锣声警报传来,因为眼看着匈奴大军全部开始拔营,旌旗如云,万骑发动,浩浩荡荡地向山口漫过来。
耿恭和齐欢都冲上城头,士兵各就各位,上弩备石,一扫几日前的委顿,注视着匈奴人的举国之兵,眼里却是野兽般的光彩。几日前,大家都觉得自己与死神擦身而过,并不恐惧,就觉得窝囊。如今又有机会多赚几条匈奴的命,就算死了,也值。就让匈奴人试试,想拿下石城子,得付
出多大的代价。
匈奴大军移动并不快,堆满山口时,却没有上山,而是继续向南,往天山深处伸延。几万的铁骑几乎走了半个时辰,后面跟着的是辎重队伍,连龙庭都跟着迁移了。
“匈奴人走啦!”有人欢呼。
耿恭却皱起眉来,和齐欢对视了一眼:“匈奴单于要直接翻天山进犯西域北路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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