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衍笑了:“银烛秋光冷画屏,轻罗小扇扑流萤。天阶夜色凉如水,卧看牵牛织女星。姑娘知晓这首诗吧?”
秋夕点头:“自然。乃皇上当年写与莹嫔的定情之作。”
“姑娘真的以为,此作是皇上写给莹嫔娘娘的么?”
秋夕愣住,不敢置信地问:“公公莫不是以为,这诗……”
“此作乃是描述宫中少女春心萌发、寂寞孤冷的心事,当年皇上在江南游历途中,恰逢七夕,誊写了此诗,那时候,莹嫔娘娘是陪在皇上身边的。”
方衍继续道:“所以皇上心仪之人并非莹嫔,而是身在宫中的某位女子,也只有左相那般粗人才会在看见诗中‘流萤’二字就大肆宣扬皇上倾慕莹嫔。”
左相并无真才实学,却很懂为官之道,他长袖善舞,四通八达,依仗着他的妹妹是先皇宠妃而入仕为官,入仕后深得先皇宠爱,又凭借权谋手腕登上相位,如今他已是门客三千,权倾朝野。
秋夕沉默半晌,方公公所言其实大多士人都能想到,若单凭诗中“流萤”二字便说皇帝喜欢莹嫔,委实不可信,也大大给皇帝的文采打了折扣。
只是当年皇帝对于左相的宣扬似是默认,且登基后便迎了流萤入宫,此事便就这般过去了。
秋夕问:“公公的意思是,皇上忽然转变对昭儿的态度,是因为莹嫔娘娘?”
皇帝的这首诗到底是为谁而写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方衍此时提起这诗的目的。
“古法早有云,欲要灭之,必先使其膨胀,皇上登基这两年以来,莹嫔娘娘独宠后宫,骄姿跋扈,左相在朝中更是如日中天,皇上已经筹谋隐忍了这么久,如今是时候收网了。”
秋夕忽而想起秋水对于左相李玢的一段评价,说他机关算尽,虚伪阴险,穷尽大半辈子都在角斗弄权,对上阳奉阴违,对下鱼肉百姓,对朝中的风气影响极为恶劣。
皇上要除他,实乃幸事。
秋水有一颗剔透的玲珑心,性子沉稳,深受养父安宁侯的喜爱,她虽是女儿身,却关心朝局,心系民生,胸有韬略。
不似秋夕,不仅不懂民间疾苦,也不懂朝中权谋,后宫争宠。若不是当年宫变,她大概永远都会是那个寡言恭顺、不谙世事的女子。
“昭儿还这么小,便被卷入政治角斗。”秋夕看着熟睡的孩子,心痛不已。
方衍宽慰道:“姑娘放心,现如今昭儿在崇政殿,便是在老奴的眼皮子底下,老奴一定会护好他的安全。”转眸扫了一眼漏刻,方衍催促,“时间差不多了,姑娘该走了。”
秋夕抓了抓孩子肉嘟嘟的小手,将他转抱给了方衍,面露不舍:“公公,昭儿就拜托您了。”
“姑娘放心。”方衍点头接过孩子。
皇宫虽戒备森严,秋夕的身体也大不如前,但小心一些,尚可出入自由。
第二日,一个小太监领着秋夕走了大半个皇宫,才到了皇宫西南角的南宫,朱红的宫门已经斑驳破旧,牌匾已经遗失,宫墙里的杂草探出头来,整个南宫透着一股子陈旧破败的腐烂气味,唯有门上那把锁是新的。
小太监打开了宫门,弯腰伸手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:“姑娘请。”
秋夕的心微微一动,为这太监恭敬的语气与姿态,她不自觉再次打量了他几眼,白皙削长的脸,鲜红的唇,身段不高,清瘦,很有几分俊俏的颜色。
“多谢小公公。”秋夕对着小太监略一弯腰。
小太监一愣,神情竟有几分惊愕与慌乱,又腼腆一笑,带上了宫门。
听见落锁的声音,秋夕打量着这座废墟一般的宫殿,抬步往主殿走去。
南宫原本不是冷宫,而是先皇宠妃淑妃娘娘的住所,后淑妃失宠,忤逆帝王,才被幽禁在此,十二载过去,昔日繁华精美的殿宇已残破不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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