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曹哑巴在夜色中将车子开到海河边的时候,已经擦掉了满脸白粉的美香却并没有下车,只是再次点燃了一颗香烟,安静的看着远处河面,以及仍在河边劳作的穷苦人。
“小姐,咱们到底怎么办?”茉莉终究耐不住担忧,压低了声音追问道。
“什么怎么办?”醉醺醺的美香漫不经心的问道。
“植田那鬼.”
“这是好事儿”
美香的态度依旧心不在焉的,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外。
“啥啥意思?”茉莉茫然的问道。
“植田拿我搭桥,我又何尝不能借植田乘凉?”
美香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说道,“事情反倒简单了,只要能瞒过植田,无论我们做什么,鬼子也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。”
说到这里,美香朝着窗外喷出一团烟雾,指着外面那些穷苦人,语气愈发漫不经心的说道,“无非担上一些骂名,做个他们眼里不知亡国恨的婊子罢了。”
缓缓撩开帘子,卫燃一眼便看到,在最靠近其中一个通风口的床上躺着的孟大爷,和正坐在钢丝床上的冯懋耘守着两人中间凳子上放着的一台收音机,两人的手里,还各自夹着一颗香烟。
“没问题”卫燃顿了顿,接着又说道,“可是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?”
见状,美香笑了笑,“说回正事儿吧,等明天牌局结束,哑巴叔你驾驶染谷夫妇的车子把他们送回家,到时候杨妈看我暗示,找机会提前让冯先生躲进染谷夫妇的车子后备箱里。”
权当自己没看见对方藏在袖口里的那把手术刀,卫燃伸手关掉了头顶的照明灯,在黑暗中靠着墙缓缓坐下来,自言自语般的说道,“以前,也有好几个孩子在我面前死了。”
“和之前几天一样,情绪一直不太好”
闻言,曹哑巴立刻用拳头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来表明了态度。
卫燃轻轻道了声谢,穿过一道道帘子,最终停在了距离通道尽头的洞口只剩下最后两道帘子的位置,将双腿骨折的安迪放在了贴墙摆着的木冰箱上坐好。
“小姐.”
闻言,曹哑巴立刻急了,咿咿呀呀的比划着。
再说了,这津门但凡知道我陶美香的,谁不知道我身边有个衷心的哑巴叔?
我陶美香虽是个连伶人都不算的歌妓舞女,但我和安迪也想像关家姐弟那样心怀大义为国抗争。
美香笑眯眯的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,接着却又补充道,“这件事不好让他们知道,所以就让他们稀里糊涂的帮帮忙好了,这也是为他们好。”
“嘘——”
茉莉,杨妈,你们对外要放出风言风语,说是我表弟卫燃嚣张跋扈,排挤走了和他不对付的哑巴叔。”
说完,美香等曹哑巴点点头,立刻看向秋实,“去拿五根小黄鱼下来。”
“至少把他们夫妇灌到桌子底下去”美香笑眯眯的给卫燃定下了任务。
明明舞会结束就在路边吐过,在海边时,乃至在下车前还一脸醉意的美香此时眼神却格外的清明,“今天在舞会上我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,鬼子恐怕要重点搜捕喃开大学残存的抗日力量。
“她她怎么死的?”安迪小心翼翼的问道。
美香等秋实拿着五根一两重的小金条过来之后,一边示意她将其交给哑巴叔拿着一边说道,“你也要放出消息,是哑巴叔从家里偷走了几根小黄鱼跑了。”
所以加入女同学会我们是不想了,只想尽我们的全部力气帮帮那些都不比秋实大几岁的孩子,哪怕只是给他们留一个能藏身地下室也行。
我们虽然在英租界,但英国人还不如路边的狗靠得住,所以我们要尽快把冯先生送出津门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?”脸上带着醉意的安迪伸手勾住卫燃的脖子,用沙哑的嗓音问道。
“手榴弹”
看了看周围的这些人,美香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醒酒汤,起身走到落地窗边,点燃了一颗香烟慢悠悠的说道,“躲在地下室里的那几天,冯先生教会了我和安迪一些道理。
“假戏也要真做”
“美香小姐不用客气”
闻言,秋实立刻跑上了三楼,美香也继续说道,“对外,我会说是安排哑巴叔去刺桐港看望安迪了。
我只读过几年英国人的教会学堂,安迪倒是比我多读了几年书。但这些年我们都陷在风月场里,想加入零露她们的女同学会大抵是不够资格的。
满身酒气的美香招呼了卫燃等人一声,第一个钻进了属于她的那辆奶白色轿车。
“行行”秋实点点头,“我到时候.”
闻言,安迪拿起床头医药箱里装有酒精的玻璃瓶子晃了晃,随后又拿起那个粉彩茶壶,倒了一杯带着浓郁酒精味的凉茶递给了卫燃。
杨妈攥紧了围裙,接着不忘踢了她外甥卫燃一脚,“你小子要是怂了,今天晚上就给我收拾东西买张船票滚回你的德意志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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