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义贵立住了,没有说话。
“明府,既然是洋浦乡,那自然就是本县内政,与他胡尊义、符指挥、张奎三、陈平记皆无关系了。”符承恩低声说着,“另外,海贼承诺,张奎三的孝敬,他们一文不少,每年盐课缴纳也无需我们担心。”薛义贵有些心动了,这倒是一个瞒天过海、息事宁人的好办法,可是……他冷笑一声:“海贼还真托大!每亩盐田总有定数,盐课已经是顶齐了收,他们还能凭空变出盐来?都缴了盐课,他们费劲拿下盐场做什么,他们……”,薛义贵突然明白过来,海贼们接下来还要控制峨蔓盐场!这是要把张奎三赶尽杀绝啊!
符承恩看他明白了海贼的意思,紧跟一步:“明府,我看不如应了他们。张奎三虽然这些年把持盐政,不把县政放在眼里,但说到底他不过是知府羊吉昌的一条狗!羊郡侯还要依靠明府管理本县,又有曾巡抚的面子在,孰轻孰重他心中有数。而盐课也不过是县仓里过一手,然后尽数转运府仓,与县政并无裨益,各色孝敬也都是张奎三和郡侯之间的,与明府无干。只要海贼不断了此项,剩下的事情,就是他羊郡侯和海贼们的事情了。”
“只好这样了……”薛义贵觉得好像心里被剜去一块肉一般,尽管细算下来他没有损失什么,只不过盐场那边的孝敬改由海贼提供而已,而那个张奎三……薛义贵竟还有了一种“你也有今天”的快感。只是……拿张奎三这只鸡,来儆县里一群猴,海贼的做法让薛义贵还是无比恼火……他坐在椅子上,心中的愤怒、失落无从发泄,只好狠狠地瞪了一眼符承恩。他能想得到,这位符承恩既然给海贼传话,一定是也收了好处了……他无力地摆摆手,“那你去办吧,拟一份公文到我这来,把德义山之南尽地列为洋浦乡,属三都镇,登记造册,立保甲,设关头。”
“是……另外,明府,那个丁忧在家的陈平记……唯恐天下不乱,不得不防啊!”符承恩弱弱地提醒着。
“这个酸子!”薛义贵立起了身,眉头紧皱。确实该防防这个家伙了,此次若不是他从中作梗,也不会和海贼凭空撕破脸,县里也不会丢了块盐田!他起身来到书桌旁,抽出一份红漆信件,交给了符承恩:“此信速速发出,剩下的事情曾巡抚定有考量。”
符承恩看了一眼,是寄给广东巡抚曾邦泰的,知道一定是薛义贵的告状信,急忙接过信件。正欲离去,却又被薛义贵叫住了,薛义贵思索半天,才看着符承恩,不似老爷对师爷,而似对自家朋友一般:“师爷,以你之见,这伙海贼盘踞洋浦,结寨立城,招兵买马,到底所图为何呢?莫不是真要效仿红毛人,据地为质,仗剑行商?”
“以在下看,确实如红毛人一般,但……”符承恩摇摇头,“他们似乎有更大的图谋……”
“更大的图谋……总不能是跟随叛逆打天下!哈哈哈哈!”薛义贵笑了起来。
“慎言!明府,慎言,隔墙有耳!”符承恩急忙制止他。
薛义贵摆了摆手,露出了微笑:“既然他们有铁船铁车、连珠火铳,战力强悍……你告诉他们,当初和他们的一应约定继续有效,而且我要他们荡平贼寇!”
“明府?”符承恩一惊。
“沿海多海寇,劫掠事件时有发生。既然他们能打,就让他们去!他们一定会肯!他们既然打算据地为质、仗剑行商,就一定不会允许家门口有贼寇!就算我们不说,他们早晚也要平靖海面,只是碍于现在海上各路人马纷多,皇家海军、南王舟师、红毛人……没有贸然行动。这股海贼虽强却不众,其两艘巨舰想来开动不易,出海的仅有两艘铁快船与些许本地小船。他们若遇到海上大队人马,以寡击众必定要吃个大亏。如此我们坐收渔利,岂不美哉?”
“明府高见,是在下愚钝了!”符承恩急忙作揖。
薛义贵又仔细想了想,嘱咐符承恩:“你告诉他们,准许他们在洋浦久居,不会有人为难他们。但是他们想要过安稳日子,就必须保证我义伦海岸再无一寇……”
“老爷!老爷!”符承恩刚要说话,却听见外面有仆人呼唤。
“大呼小叫,成何体统!”薛义贵急忙咽下没说完的话,不耐烦地看着闯进来的仆人,“何事?”
“不好了,老爷!刚才石屋大营来报,符指挥死了!”仆人跪地禀报着,“还有新英关长,也突然暴病!”
“什么!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