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秋这才腾出空来追问患者母亲病史:“你家姑娘以前有没有过类似的情况?”
虽然之前问病史的时候,患者否认了一切身体不适。但有的时候医生不能相信病人的话,因为他们可能疏忽了,或者是存心隐瞒。
张楚茹的母亲神情木然,她像是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到了,又像是完全毫无反应。
余秋连着问了她两遍,她都没有回答。隔了半晌,她才突兀地喊出一句话:“我哪知道,丢人的事情做多了,她哪儿来的脸告诉我。早三年前,她就该死了。”
撂下这话,张楚茹的母亲居然一扭头,直接出了病房门。
陈敏目瞪口呆,嘴巴张了老久才冒出一句话:“她怎么这样啊?”
当妈妈的人哪能如此?就算张楚茹做了再多的措施,她不是她的女儿吗?
小陈大夫从小做的错事多了,她妈关起门来骂归骂训归训,对着外头可都是跟老母鸡护鸡仔似的,绝对给她当靠山。
余秋微微皱眉,类似的事情她倒是见过。
在计划生育门诊轮转的时候,带着女儿过来做人流的母亲,有好几位就这样当众咒骂女孩。后来都是她的老师看不下去,发火问到底还要不要做手术,才把局面给压下去。
余秋有的时候看这些妈妈的眼神都觉得不寒而栗,她甚至怀疑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,她们会直接掐死女儿。
因为女儿成了她们的耻辱,是她们在教育上失败的证明,是她们的人生黑历史。
就像不完美的产品,应该被召回销毁。
周医生跟郭主任还在商量下一步到底要如何处理?现在把人推过去拍x光片危险度太高了,况且肺栓塞的话,x光片估计也照不出来什么。
医生护士们正在讨论的时候,躺在病床上的张楚茹居然悠悠转醒了。
众人大喜过望,全都围着她问东问西。谢天谢地,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昏迷倒是没有让她陷入谵妄,醒过来的人神志是清醒的。
“你刚才是哪裏不舒服,突然间才晕过去的?现在胸部还痛不痛?”
“不痛。”张楚茹说话有气无力,“我就是头突然间痛了,就眼前一黑。”
余秋皱眉:“头痛?是第一次这样痛吗?还是以前就有过这种情况?”
床上的年轻女人沈默了一下,隔了足有半分钟她才轻声开口,“我上个月吹了冷风,头就经常痛。”
周大夫跟余秋对视了一眼,面色都凝重。吹风头痛不是事情,可怕的是头痛未必是因为吹风。
肺癌发生脑转移的时候,也会出现类似的癥状。
周大夫打定了主意:“张楚茹,你现在的情况很可能需要去上面的医院再看看。我们医院条件有限,很多检查做不了,实在没办法确定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。”
“看什么看?”病房外头,张楚茹的母亲突然间喊出声,“丢人现眼的还不够吗?还去市裏头,干脆去省裏头去北京去天.安门,让全国都晓得你的丑事!”
余秋拉下了脸:“你不嚷嚷的话,没有人知道。你觉得你这么喊这么叫,这么迫不及待地恨不得掐死你女儿,别人就觉得她跟你没关系了,认为你是一个纯洁高尚的人了?你错了,别人只会觉得你荒谬又可笑。人重自重者,恒辱自贱者。”
“恒辱自贱者。大夫你也知道啊。”张楚茹的母亲冷笑起来,“她自轻自贱,还怪得了谁?我没养过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。”
余秋简直没办法再跟这种人交流下去。
他们像是有表演型人格,竭尽所能地讨好着周围社会。他们看似大公无私,用揭发亲人所谓的丑恶来赢得大众的认同。事实上他们是最自私最可怕的人。
“我不去。”病床上的张楚茹像是没有听到母亲的咒骂一样,脸上毫无表情,“我就在这儿。”
郭主任劝了一句这个姑娘:“我们这裏条件有限,很可能会耽误你治疗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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