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23章 慈悲圆满</p>

“他知道三分香气楼的昧月，是洗月庵的玉真。”</p>

“他在洗月庵里住过一段时间，相信在天海争超脱的缘空师太，就是玉真女尼最大的后台。但缘空毕竟已经超脱失败，又没了齐武帝的隔世画，现在状态未知。”</p>

“罗刹明月净的意志，未见得能够被缘空抵抗。”</p>

“所以昧月大概率未能自主。”</p>

“他本心希望昧月的所有行为都是迫不得已。”</p>

“也希望缘空师太对玉真的袖手，是因为力所不及，而不是情所不愿。”</p>

“但理智告诉他，昧月本就视人命如草芥，根本不在乎他人生死。”</p>

“理智也告诉他，缘空师太或许和罗刹明月净有某种关系存在。”</p>

“所以他来到洗月庵，付出代价，交换利益，推动结果。”</p>

月上之月里的声音，仿佛真是月上之月。</p>

高于人间，不染尘埃。</p>

以不掺任何情绪的清冷，将一切都晾晒。</p>

“他的确是个内心良善的人，总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去想象他人。但又非常清醒地生活。在苦难的砥砺下，披了一身痂连的战甲，明白应该怎样前行，怎么战斗。”</p>

“这样的人，倘若选择玉真，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。既然没有选择玉真，那么不留希望才是最好的。”</p>

缘空慢慢地说道：“玉真很聪明，只要我此刻出手，她就一定想得明白，是谁做了什么。”</p>

“所以最好是如此。”</p>

“所念者在云端，所忆者在过往，无牵无挂，梦醒黄粱。”</p>

“而她完全凭借自己的挣扎，再一次走出了血肉泥潭，赢得呼吸的权利。”</p>

“她终于可以感受这夜晚。”</p>

“虽然痛苦，寒凉，黑暗，但一直往前走，总会走到星光灿烂。”</p>

“今夜是良夜。”</p>

月天奴在祖师座前已经很多年，曾经尚为慈心的时候，就称“五百年来根骨第一”，得以入画修行，那具夺天地造化的道身，也是祖师一直心心念念，要为她重塑灵躯的原因。</p>

她本来是有机会成就衍道，成为洗月庵底蕴的，可惜梦碎中州。</p>

当然如今修成月无垢琉璃净土，前路也再一次开启。两度为人，她走得慢了一些，却更坚定。</p>

这是她侍奉祖师的两段人生里，头回听到祖师一次性说这么多话。</p>

虽是月上之月，高于人间，也不免为人间所感，为眼下这幅画面所怀吧？</p>

月天奴想。祖师或许想到了齐武帝。那位辉耀史册的大人物，终究路断天海，归来无期。</p>

祖师往后要自求其路了……那么永隔是一种新生吗？</p>

她看着月下的云，明白这柄人间的黑伞，遮不住心里的细雨，齿轮磨出来的声音，不知怎么有些酸涩：“认识玉真这么久了，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哭声，一点也不媚。”</p>

“在一切开始之前，玉真根本没有逃生的把握，这是她……为自己选择的墓地。”慈明老尼的声音叹息：“慈悲并非圆满，或爱本是遗憾。”</p>

缘分起于庄国，选择在庄国一座无名小山，在枫林冥乡附近埋身，也算情理之中——</p>

在这处山顶就可以看到那隆起的坟茔，那块刻着“冥乡永怀”的墓碑，就是枫林冥乡的入口。镇河真君成就绝巅，还特意过来加了封印。冥乡里安息的人们，永远不会被打扰。</p>

不止是墓地……月天奴心想。</p>

她如今虽是当世真人，同当代洗月庵主之间，仍然隔着天堑。</p>

慈明师姐都看不到的，她当然也看不到。</p>

但是她对玉真有更深一层的了解。</p>

她相信玉真是那种在什么时候都不肯放弃的人，面对罗刹明月净当然是绝境，但这绝境之中，肯定还有一些准备存在，不会完全地等待宰割，将一切都寄托在罗刹明月净的心情。</p>

罗刹明月净刚才若不肯抬手，祖师又未过来……会发生什么？</p>

她想不到，但她相信一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。或许会很可怕。</p>

不过这猜测她并未讲出来，只是斟酌着道：“祖师，罗刹明月净有可能发现您了吗？”</p>

“我特意借你的净土隐月，毕竟琉璃无垢，微尘易藏。她应该不能发现。”月上之月里的声音道：“但她的实力不输于我，这么多年执掌三分香气楼，或也有些别的手段。所以我也不该太自信。她察觉的可能……三七开吧。”</p>

“弟子一直想问，但不知能不能问——”月天奴抬起眼眸：“罗刹明月净和您，到底是什么关系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