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月庵和三分香气楼暗地里的联系，已经持续了很多年。</p>

甚至于三分香气楼的情报阁，洗月庵主都可以随时调用。</p>

但这层隐秘的关系，从来只有少数人知，是洗月庵最深的秘密。</p>

除开庵主，也只有月天奴这样的三堂首座知晓。</p>

玉真当初以昧月的身份修行，算是一种尝试，也是祖师对三分香气楼的落子……但三分香气楼为什么会同意？还真正开放了核心的晋升通道，让昧月一路走到心香第一。</p>

昧月的确很努力很拼命，但这不是拼命就可以做到的。</p>

月上之月里的声音道：“你和你慈明师姐最大的不同，就在于这里——她清楚应该她知道的事情，她早就知道。所以不该她知道的事情，她便不想知道。”</p>

慈明老尼已是一庵之主，在缘空面前仍然恭敬谦谨，垂眸不言语。</p>

月天奴当即躬身：“这具傀身常常有莽撞的心情……弟子失礼。”</p>

傀身的确是很好的借口，但愿她以后修成菩萨，不要再以此为理由。</p>

缘空师太似是笑了一声：“阿奴。但这正是我偏爱你的原因。慈明太懂事了，懂事得让人没法牵挂……我反倒是需要她来牵挂我的。”</p>

这“偏爱”二字说出口，显然答案便要解开。</p>

慈明老尼抬起眼眸，她虽不是必须要知晓，其实也好奇问题的答案。</p>

执掌洗月庵这么多年，她隐隐有个猜测——三分香气楼或是祖师们留下来的宗门后手，当用于宗门危亡之际，以续道统。</p>

但哪怕以最乐观的态度来猜想三分香气楼，祖师和罗刹明月净的关系，也决定它将来是否真有乐观的作用。</p>

月上之月静了一静，再次确认那山洞里的色彩已经流逝。</p>

“说起来到了今天，也无须再隐晦。”</p>

缘空师太的声音终是道：“三分香气楼最初的建立，确然有我们洗月庵的支持，但不止是洗月庵……还有齐国。”</p>

慈明老尼和月天奴都是一惊。</p>

三分香气楼在齐国重点发展才几年？甚至是靠着今夜讨论的那位贵客的关系，才在临淄站稳脚跟。</p>

怎么就跟齐国扯上缘分了？</p>

思路一开阔，越想越心惊。</p>

“便如你们所想。”缘空师太的声音道：“今天的洗月庵也好，三分香气楼也好，都源起无咎当年的布局。”</p>

“在天下固鼎的时代，霸业何其艰难。天时地利人和，缺一不可。在东域百般腾挪，也都为强敌注视。所以无咎早早将视野放在东域之外，意图借壳天下大宗，以避开霸国的视线来发展。”</p>

“一俟羽翼丰满，将以东域为根基，用洗月庵、三分香气楼为双翅，一举奠定霸业，乃至谋求六合。”</p>

“但天下之大，英雄辈出，从来豪杰杀豪杰。那些把控现世秩序的人，没有一个蠢货。他已经引起太深的忌惮，哪怕后来在东域已经一再韬晦，也没人愿意再给他发展的时间。”</p>

“其时景、楚、牧三方压制，又有他的结义兄弟、韶国妘晖阵前倒戈，他被诸方逼迫，自知必死，反而斩断了和洗月庵、三分香气楼的联系……他将我推为泥塑，强锁洗月山门，要求我静等静养，非他传信不出，而他要最后一搏。”</p>

“后来我终于等到他的消息。”</p>

“他的确取得了战争的胜利……却又不得不退位，也不可避免地身死。”</p>

“命运早有结局，他倒在修改命运的路上。”</p>

缘空师太始终在月上之月，不曾展现面容，而她的声音并不能叫人看到情绪。</p>

但月天奴还是感受到了那种长久的空荡。</p>

缄藏了一千多年的念想，碎灭于天海之时，祖师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？</p>

她虽修两世，一心求禅，并不懂爱，只在祖师和玉真身上，看到两种执着。</p>

或许祖师希望玉真能放下，其实是希望自己能放下……</p>

“不可思议……”慈明师太感慨：“世间传的都是他风流的名声，但这手段真是不同凡响。若非天时不许……”</p>

缘空师太的声音还在继续：“认真说起来……罗刹明月净算是我的师妹。”</p>

果然是洗月庵里出来的人吗？</p>

月天奴心里已经演出了一幕师姐妹相争庵主之位的大戏。</p>

她是没怎么经历过这些的。</p>

因为有画中祖师在，所有的斗争都在一定限度内，根本谈不上凶恶。她自己更是一路被保送，抵达的位置都是专门为她准备。</p>

或许不止是争庵主大位？</p>

今夜情绪波动过大，这具傀身也似复返青春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