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向妮儿，又看向老狗。</p>

心想大约这就是理由。</p>

他要是不在了，这哑女、老狗，可怎么活？</p>

“中域肯定有治好妮儿的办法吧？就是不知道要攒够多少才能治。”</p>

“大黄，到了中域，你也能多活几年。不过你已经这么老了，死了也不难过。我会把你埋起来的，不会叫人家吃你的肉。”</p>

被人吃掉，和埋在泥巴里被虫子吃掉，究竟有什么区别啊？</p>

老黄狗生平最不能理解的人，以前是燕春回，现在是这老龟公。人是怎么可以这么莫名其妙的。</p>

“哎，到了中域，我想吃富贵饼……”老全还在絮叨。</p>

这时忽然听到轰隆声，他立即就把嘴巴缝上了，人也蹲了下来，老老实实靠在树后。</p>

轰隆的并非雷声，而是碗口粗的马蹄敲击驰道。</p>

两队披着华丽战甲的开道骑士，风驰电掣般掠过，紧接着才是如移动宫殿般的奢华马车。气蒸万里，云海如梦。乌泱泱的车队，簇拥着神霄凤凰旗，如长龙行过眼前。</p>

在凡人的视野里，仿佛绽放了一场辉煌的人间美梦。</p>

很长一段时间以后，老全才合上不自觉张开的嘴巴。</p>

“啊……噢！”他如梦方醒：“我说这条官道怎么这么好走，想起来了，这是往观河台去的驰道！”</p>

“今年的黄河之会……开始了！”</p>

离观河台更近的当然是宋国，但宋国并没有资格派这么长的仪仗队伍去观河台——全天下只有六大霸国，能被允许在观河台上展现千人仪仗的规格。</p>

再往下都是百人规格。</p>

往前商丘三分香气楼还在的时候，老全听那些欢客们讲过，说黎国好像在闹仪仗规格的事情，去星月原闹了好几趟。但这事儿姜阁老又不便做主，天下霸国的地位，岂能叫他一个国家体制之外的人撕开口子？这实在冤枉……</p>

“楚国人怎么这么有钱。把钱都穿在身上了？这么有钱也不沿途洒点儿。”</p>

“黄河之会……黄河之会你们知道吗？”老全只有在老狗和哑妮面前，才有这么大的表达欲，好像他要替这不能说话的一人一狗，把话都说完似的。</p>

“镇河真君就是在这个上面成名的。”</p>

“听说他当年……一剑把裁判都砍飞了。那叫一个厉害啊，长河龙君就是因此受的伤，唉，误伤！后来才被海族偷袭，死得那叫一个惨，龙血把斗阁老的衣服都染红了。”</p>

这都什么跟什么……老黄狗一骨碌起身，抖了抖身上的树叶。</p>

老全面上惊喜：“大黄，你好啦？”</p>

老子就没病过，懒得走路罢了。</p>

对着观河台的方向，老黄狗汪了一声。表现出一条狗的兴趣。</p>

老全沉默了。但又心跳如鼓。</p>

在如此辉煌的世界里，天骄并耀的时代。一个普通人的黄河之会……</p>

那绝世的风景，哪怕只是看一眼，这一生也足够了。</p>

“观河台啊……天下第一台……想去看看吗，妮儿？”他问。</p>

妮儿拿着辫子想了想，很认真地点了一下头。</p>

“但我们肯定上不去噢，只能在附近溜达，看看参赛的各路好汉……”说着，老全灵机一动：“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观河台附近卖点干果、茶水！”</p>

“这么多人参加，一人照顾一点生意，咱们就发财啦。以后去中域，吃香喝辣！”</p>

他当然知道越是赚钱的生意，越轮不着他，好像有个国家就是专门干这个的……但口头上的快活也很快活。</p>

他越说越来劲，赶紧把独轮车推出来，神采飞扬地前指，俨然他也是剑指观河台的人：“上车！出发！观河台！”</p>

最后妮儿和老黄狗都是自己走。</p>

……</p>

……</p>

一个习惯性谄笑、长得比实际年龄沧桑的老头，一个灰不溜丢的小女孩，一条有气无力的老狗，一架随时要散架的独轮车……一片乏善可陈的树林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