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和平时期,我认为欧洲绝不会这样泥泞。同样,我为全世界的泥都不会像欧洲那样深、那样粘、那样湿。它甚至连颜色也不正,不像普通泥土。消耗战日覆一日继续,尸体用血污的睡袋或军用雨包起来堆放,用通讯部队的电线像一捆捆柴似地绑扎,饿狗会把死人的喉咙咬断。冻疮和战壕足病到处流行,哨兵在岗哨上冷得浑身发抖。
人们记忆里,意大利冬天从未如此严寒难熬。意大利经历两星期倾盆暴雨,卧伏在满是泥浆的散兵坑内,躲避敌人炸弹、坦克、手榴弹、枪弹、火焰喷射器、饵雷、烈性炸药和磷光弹等等,人人看上去都像流浪汉,行为举止就不怎么文明了,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屎,也有很多人对这样做很感兴趣,品头论足。讲话下流,对未上过前线的人特别粗鲁。
士兵衣服又湿又霉,一撕即破臭气逼人。最重要的是,精神厌倦,也许要很多年才能从厌倦状态中恢覆,也许始终恢覆不了。这一代青年流逝了青年人的气质,幽默、勇气、激情,对国家热爱与无比忠诚。现在不爱说话,眼神呆钝,逆来顺受,听到呼呼、呜嘘、飕飕一类啸声或类似帆布撕裂声,就不由自主紧张。这就是想家的、厌倦的、滑稽可笑的、冲锋陷阵的普通士兵和战争。”比尔.莫尔丁
战时纽约全不见灯红酒绿、纸醉金迷。灯火管制下如同鬼城,黑洞洞令人莫名恐惧,大雨倒在街道上,为纽约平添几分萧瑟。时至深夜,街道上冷冷清清。雨夜里汽车静静行驶,尽管在车里,乘客仍然没有摘除帽子,反而将帽子压的很低。亨利.卢斯并没有心情打量阔别数年的城市,尽它成就了自己和时代公司,但亨利.卢斯根本找不到家的感觉。
亨利清楚自己留恋的地方,不在美国,而在太平洋另一边山东的那座小城,那里充斥自己人生全部美好记忆。“啊!给我一乘山东轩子,让我尝试一下骡夫的生活。啊!给我一副担子,走向绵延起伏的山路,去追寻当年的开拓者。告别了,上海江边停泊的轮船,还有那古老的篷帆。当风雹骤紧十月之后,我们将重新见面……”
心底用中文反覆吟颂耶鲁上大学时作的诗,亨利.卢斯被浓浓的乡愁萦绕。“我一定要回到中国。”註视纽约,亨利.卢斯发誓。回到中国很容易,只要在瑞士买张飞往中国机票,十几小时后,就可以到达中国。但亨利.卢斯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回去,做为一个出生在中国的美国人,亨利希望搭乘中国航班或邮轮,从美国飞往中国。
但看似简单的愿望却非常不现实,中美正处于战争状态。“麦尔斯,还要多长时间?”“先生,十分钟。”司机回答。
希尔顿饭店二楼大厅,是共和党候选人托马斯.杜威的竞选办公室,尽管已至深夜,但仍有人忙碌,对于共和党的支持者来说,至少在选举结束前,都别想好好休息。竞选办公室楼上,托马斯.杜威同样没有休息,竞选局面日益严峻,尽管差距不到1%,但足以致命。想到秋季竞选罗斯福轻松胜利,托马斯.杜威便感到无比懊恼。
“如果当时,能抓住机会,现在已经赢了。”约翰.威廉抱怨,作为托马斯的竞选伙伴,约翰知道,秋季时,托马斯手中握着必胜的杀手铜,但他却没有很好的利用。“约翰,那是为美国利益,我们首先是美国人,其次才能考虑赢得选举。”托马斯.杜威轻声说道。虽不无后悔,但只是一瞬间的后悔。
十月前,杜威作为共和党候选人参加竞选。对手已连任三届总统,并获得大量选民支持,没有人看好杜威。但秋季竞选时,只不过落后几张选举人票。犹如天助,秋季竞选后,杜威意外得到一份情报。日本进攻夏威夷前,罗斯福已获知消息,但为刺激美国人战争激情,罗斯福竟以保存舰队名义,纵容日本占领夏威夷,制造耸人听闻的火奴鲁鲁大屠杀。
情报非常令震惊,甚至难以置信。但证据确凿,因为,美国情报局早在 1914年就已经破解日本密码,这表示美国事先知道日本会对美国宣战并攻占夏威夷,而罗斯福总统却没有设法阻止,反而一手促成此事。与中国海战结束后,半个美国都希望通过谈判解决问题,但夏威夷改变了一切。
如果消息来源不可靠,杜威对这则情报一定会嗤之以鼻。然而,消息来源完全可以信任的,而且必须相信。杜威对总统坐视大屠杀,感觉无比厌恶与痛恨,他是在牺牲美国人。当时第一个反应是:必须把事情真相告诉人民,富兰克林.罗斯福为了刺激人民战争欲望,竟然允许日本人占领夏威夷群岛。
但正当准备公开时,参谋总长乔治.马歇尔得知杜威知道有关密码的情报。9月26日,托马斯.杜威紧锣密鼓进行竞选活动,在吐拉斯一家旅馆短暂停留时,一名军官敲开杜威房门。直到现在杜威还记得那个人叫卡特.克拉克上校,陆军情报员。他奉乔治.马歇尔的指示,送来了一份机密信函。
“夏威夷的政治辩论,会使大众怀疑我们拥有重要的情报来源,会产生悲剧性后果……”马歇尔请求杜威为国家安全保守秘密。但杜威只要想到罗斯福在秘密中扮演的角色,就会异常恶心。当时杜威在马歇尔使者面前咆哮,“他知道珍珠港事件前的情况,他不应该连任,反而应该被弹劾。”
卡特克拉克上校提醒,美国仍处于战争状态,数百万美国士兵,可能会因美国破译日本密码的机密外洩而付出生命。杜威面对一生中最痛苦的抉择,是公开情况毁了罗斯福呢?还是将秘密永远保持下去?为了美国青年,杜威毅然选择后者。
“我们做出了认为正确的选择,可现在呢?托马斯,战争爆发几年,赢了几次?半年前,他下令没有做好准备的军队登陆意大利。占领西西里,攻进意大利,国民为胜利欢呼雀跃,我们反攻了,不是吗?”约翰.威廉为杜威倒了一杯威士忌,在约翰看来,罗斯福出任总统后,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废除了禁酒令。
“但托马斯,为了胜利的好消息,帮助他选举,我们付出了什么代价?35万美国青年在西西里和意大利阵亡,国内生产裹尸袋的工厂都忙不过来,满大街到处可以看到残废青年,不是在意大利丢掉胳膊,就是在西西里失去腿。我们选择了美国,但罗斯福选择了野心。”狠狠喝干威士忌,约翰又倒了一杯。尽管只有1%差距,但约翰认为托马斯输定了。
“该死的日本人!该死的德国人!包括该死的意大利佬!他们都该死。他们入侵了一个又一个国家,屠杀民众,他们都该下地狱。但是托马斯,为什么要向中国下最后通牒?为什么拒绝与中国总理会晤?中国为什么向美国宣战?中国为什么在两年前就停止对美国进攻?单单中美战争问题,几年前就应该弹劾他,为了美国,为了美国,可代价呢?”
喝了小半瓶威士忌的约翰通红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,嘲讽所谓爱国之心,如果不爱这个国家,或许一切都简单了。“约翰你醉了”“我没醉,我告诉你,代价是什么,打完意大利、德国、日本,还要与中国打,一直打到罗斯福当第五、六任总统,一直到他化成坟墓里的灰烬,只要他活着……”约翰真醉了,酒杯掉到地毯上,人躺在沙发上打起呼噜。
“只要他还当总统,战争就会继续。”数月前,在陆军医院看望挤满医院的伤残军人后,威廉在车上悲伤的对杜威说:“赢得选举,打败该死的日本人,结束该死的战争,是避免可怜的年青人一个又一个死去的唯一选择。”但真能赢得选举吗?屋内座钟敲响午夜的钟声,托马斯撇了眼桌上的臺历,10月30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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