梨花带雨女人顷刻间止了哭,像是不敢置信般,她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男孩,他年龄并不大,是四岁还是五岁,她已经记不得了。
四五岁稚儿,正是天真烂漫之际,可他天真烂漫似乎多了些什么——天真残忍,稚嫩恶毒。
活脱脱又一个恶魔。
“他死之后,你做太后,我做天子。”
恶魔面无表情看着她,把手里匕首又往前递了递。
宸妃呼吸一窒,整个人僵住了。
像是看出她担忧,恶魔轻轻一笑,懒懒收了匕首,“母妃怕落人口实?不妨事,没了匕首,还有其他东西。”
“五石散,情丝绕,这些东西也能杀人于无形,只是不如匕首来得干脆利落。”
宸妃瞳孔微缩。
她终于意识到,男孩并非说玩笑话,而是真有这种想法,且想为之付出行动。
“疯子!”
宸妃尖叫一声,一巴掌扇在男孩脸上。
“疯了,你们都疯了!”
宸妃又哭又笑,全然不复世家女端庄贤淑。
铁锈味又在口腔溢开,周航吐了口血沫,眸色如墨色摊开。
他缓缓抬头,看着面前近乎癫狂女人,忽而更加讨厌祝谦夫妇了——神仙眷侣不会互相折磨,他们子女更不会见证世间丑恶一切。
凭什么呢?
他生于锦绣置身地狱,他们子女却是天真无忧快活若神仙。
时间不平事,莫过于此。
要不要把他们召过来杀掉?
他们若是死了,那群小崽子便是没了爹娘小可怜,吃不饱,穿不暖,凄风苦雨过日子。
那种场景,想想便让人觉得很欢喜。
周航歪头想了好一会儿,到底没召祝谦夫妇。
罢了,暂且饶了他们。
善良这种东西,他偶尔也会捡起来用一用。
次日午后,谢崧入宫。
周航脸上红肿尚未完全消散,圆胖包子脸上五指印仍在,谢崧瞧了一眼,眉头便皱了起来,“是娘娘动手,还是天子动手?”
“两者有区别吗?”
周航慢悠悠饮着茶,“哦,有区别,若是父皇动手,谢家满门荣耀只怕便是昙花一现,若是母妃动手,那谢家荣耀便是稳如泰山。”
“如此,确是有区别。”
周航挑眉看着谢崧,稚气眉眼里满满都是嘲讽。
谢崧凤目眯了起来。
一老一少,隔空对视。
闪电一道道劈下来,殿内烛火摇曳不停,而劈下来闪电却如白昼一般照在两人面容。
雷声在天际炸响,谢崧收回目光,“娘娘身体可好些了?”
他声音平静,仿佛刚才锐利对视不曾出现过一般,“近日多雨,娘娘容易犯老毛病,饮食上需多加注意,衣服也要记得添。”
“前几日蜀地送来了蜀锦,我瞧着都是娘娘喜欢花色,便差人送至宫中,不知娘娘可曾收到?”
谈起女儿喜欢东西,谢崧不动如山沉稳有了极浅极浅活泛之气,“对了,荔枝快下来了,我已差人在岭南守着,只待荔枝成熟,便叫他们星夜送至皇城——”
“老头子,你不必假惺惺。”
周航眯眼打断谢崧话,“你若真心疼母妃,又怎会舍得送她入宫?”
“旁人不知父皇是什么性子,你难道不知?”
谢崧眸色微沉。
但那只有短短一瞬,转瞬间,他还是四平八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司马,谢家家主谢峰回。
挽波流而砥柱,视丘垤之华崧——挽狂澜之既倒中流砥柱,华山嵩山这样高山对他来说就如同蚂蚁窝边小土堆。
峰回,峰回路转,日薄西山谢家在他手上鲜花着锦,不逊皇族。
周航冷笑出声,“既为了家族荣耀卖了女儿,那便卖得彻底些,收回你假惺惺好意,母妃不需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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